難得冷清清的假日急診夜班,
人潮在11點多散去,剩下的是留觀病人monitor的嘟嘟聲,
或是工作人員之間的談話聲.
約莫一點多,救護車咿歐咿歐的送來一個病人,
那時我還在給一個女孩縫下巴的傷口,
這個滿臉是血的阿伯在一位大嬸的護送下搬進第一床.
"醫生,快點啦,他一直流血耶,怎麼辦?"大嬸一臉驚恐.
"被人打的嗎?"我問.一邊完成女孩下巴的最後一針.
"沒啦,我回家的時候發現他躺在那裡,
說自己不小心跌倒撞到了,可是也沒喊救命~~~"大嬸急促的呼喊著.
"阿伯,你知道你怎麼受傷的嗎?"
"......"(搖搖頭)
前額的血腫蠻大包的,算了,先切個CT吧,傷口趕緊在重新壓迫,
不然汩汩流出的鮮血肯定會讓我待會兒多一位hyperventilation的病人.
CT正常,因為傷口一直bleeding,
我還是給病人set line,然後選擇5.O的縫線.
這時候阿伯說話了:
"那個不要tie太緊,不然會有scar."
咦?會講"scar",看來來頭不小唷!
"唉,以前是我幫人家suture,現在是人家幫我suture......"
喔?我沒聽錯?莫非眼前這位阿伯竟是同道中人?失敬失敬!
"阿伯,您以前是醫師嗎?"我小心翼翼的詢問.
"我以前是OBS的!"
OBS? obstetrics? 在那個年代可是大科哩!肅然起敬~~~~
"哇,婦產科在您那個時代可是很風光的耶!"我邊縫邊說(一邊暗自咒罵,怎麼那麼不規則的wound?)
"唉,都是做D&C啦,那種前賺不得,黑心錢啊!"阿伯很感慨的說.
我想說安慰安慰老人家,就說:
"不會啊,你要這樣想,如果你肯幫那些人做,而且也做的好,
那她們就不會去外面隨便弄,最後弄到sepsis啊!
至於墮胎那是他們個人的選擇,不是你該負的責任......"
可是阿伯的打扮,雜亂的捲髮,沾著污漬的衣褲,
比較像是接頭流浪的遊民.怎麼也無法跟他曾經的風光相提並論.
於是我先試探性的詢問:
"那陪你來的那位阿姨是你的誰?"
"她是我表妹."(OS:表妹?婉君表妹?)
"阿你沒結婚唷?"很不識趣的問下去......
"那時候人家給我介紹的都是看我的錢,所以我都不喜歡......
所以後來也沒結婚......"(好悲傷啊~~~~)
阿伯繼續說,
"我以前做D&C不用麻醉,病人馬上可以去工作,你就知道有多少人來找我!"
(哇~~~~是D&C界的大師啊!)
"那你現在在幹麻哩?"很好奇!
"退休後就在圖書館看書啊!"
"你沒有繼續醫學領域的東西嗎?"小孩不懂事,繼續問......
"就看書就好.看書就很好囉!"(好悲傷~~~)
因為傷口真的太難縫了,所以我也不在繼續攀談,
處理完傷口後讓他在急診留觀一晚.
他的表妹也算是對他很情義相挺,遞茶擦血的,
一直到了早上,我請病人先吃早餐,沒有不舒服也可以下床行走才讓他回去.
清晨曙光乍現,那個曾經風光一時的婦產科醫師,
褪去那層光環,如今是個落魄的無法自理生活的阿伯.......
臨走前阿伯還跟我說一句,"那個,吳XX是我同學,可以幫我打電話給他嗎?"
吳先生是醫院的老闆,不過我也不認識他.
阿伯說他們是大學同學.
後來學姊告訴我,他就是那個被報導過,
後來成為遊民的前名婦產科開業醫,
可能是因為做太多D&C,自覺罪孽深重,所以放縱自己成為遊民.
儘管如此,他名下還是有鉅額的財富.
只是那些他用了大半輩子追逐換取到的,如今形同廢紙的權狀或鈔票,
對他來說,又有何意義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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眉批:
1.人還是要結婚!至少晚年也要有個人可以相伴或照顧著.
(I wish that u will be well taken care of in the late life!)
2.希望我的晚年不要那樣悲慘落魄.
(花錢請外傭好了,他們是最好的孝子)
3.或許他活的很開心,是我用世俗的眼光預加於他的身上.
倒是我自以為是,自作多情了也說不定啊!
4.一旦開始墮落,就真的會允許自己那樣沉淪了!
(太可怕了~~~)
有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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